頭一天他帶著一點點咳嗽和小鼻塞拿球拍。
  第二天戴著口罩坐在網球場邊上。

*

  他撐著傘走在轟隆著大雨的路上,抬頭看看灑著雨的天空,高大的學弟被他下令先回家,身邊沒有多餘的其他人,被雨水稍微噴濕的金髮飄動著亮點,好似在發光。一個小失足踏進了柏油路上的小水窪,皺皺眉頭看了浸濕的褲管,這樣有些失了華麗形象的畫面讓他心情並不是很好,但是沒有影響到他優雅的步伐。

  很好,很好,他不曉得一個堂堂的運動員可以這麼輕易的染上風寒。

  忍足侑士仰著頭坐在鵝黃色的長沙發上,額上微濕的冰毛巾水沿著腦袋的線條一路滑到他的後腦杓,冰涼的觸覺讓他稍稍晃了晃頭,笑了笑。冰涼的毛巾雖然已經換過好幾次了,還是無力的晃著身體想要站起來換毛巾,他翻著上眼白看上白的稍嫌刺眼的天花板,習慣性的照料自己,這讓他覺得自己有點悲哀。

  接著響起的是門鈴聲,門鈴聲後面是吵雜的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

*

  「侑士,侑士侑士!」向日邊喊著,直到門口稍稍被開啟,從裡面露出半顆藍色的腦袋,穿著睡衣的臉色差到不行。按著忍足侑士家門口的門鈴,因為熟適度的關係警衛早就放他們直接上樓。

  「喏,這個,你叫我今天拿來還你的。」冥戶用嘲笑的口氣說了幾句終於發燒了之類風涼話,然後將手中的CD還給物主。向日塞了一疊筆記給忍足,說是他們班上女生給的,大情聖。忍足無奈的苦笑了笑,說了句謝謝他們的話就順勢要把門關上。

  「欸,侑士不讓我們進去坐坐嗎?」向日將手把抓住,往前踏了一步。
  「你們還是快回家吧,靠太近你們會被傳染的,跡部可不能接受一次太多人生病,會很慘的。」

  「我真的不想被傳染,我要先回家了。」往後退了一步,把書包往後一甩就準備要走。
  「咦,好吧,侑士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亮,我們去吃冰淇淋。」

  「喂喂。」居然在病人面前講這種話。




  「其實光是一個人生病就夠本大爺有那個興致把你折斷了。」
  「大爺才捨不得呢。」
  「你好意思。」

  拿起忍足給的毛巾仔細的擦拭自己微濕的金色髮尾,從容的從洗手間走出來,臉被高溫燒得通紅的忍足侑士靠在剛關起的玄關門邊。

  「不是讓你躺著了嗎。」
  「跡部擰的毛巾濕的太有愛心了,繼續躺著我怕我腦袋會全浸水。」撐出一絲微笑,頭暈目眩,然後頭暈目眩。

  跡部皺皺眉,走到玄關門邊,將手伸向頭疼的閉上眼的忍足的臉,就像意料中的一樣,很燙很燙,他看著這副討打的模樣卻說不出半句責備的話,但是也不想承認眼前這個樣子其實有一半算是自己的責任,「白癡。」忍足聞言也只是笑笑。

  下次毛巾什麼的我會擰乾的,下次我也會認真的聽你講那些什麼約會,為了這種愚蠢的事情低頭認錯的話,跡部才說不出口。

*

  梅雨季節,盛開的繡球花被驟雨打的歪歪斜斜,仰著頭落淚。

  他藍的透徹的眼角斜成一個不屑的角度,雙手撐住額頭想要理出一些什麼能夠盡速解決這些資料的好辦法。天氣躁熱,心煩氣躁,夏天的種種完全不受到跡部的歡迎,討厭這種不是在網球場上的汗流浹背,濕濕黏黏悶悶煩煩,一點都不優雅。

  濕濕黏黏悶悶煩煩,跡部眼前的資料需要整理,思緒也需要整理,瞄上了牆上的鍾,沒人的部室沙發上總是只剩下他盯著他看,那雙跟他陰暗又深夜的形象完全不搭麥芽糖般金色的眸,沒有映在他瞳孔,今天不在。

  他瞪大了雙眼,確認了窗外的傾盆大雨,別鬧了,這該不會是什麼關西式的笑話吧。

*

  「你快點回房間躺好。」他半命令指使著忍足侑士拖著沉重的步伐往房間走。

  熱死人了。

  忘記了從下車讓學弟和管家先走了之後他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只覺得熱死人了,他應該要來看看這個在這種大熱天發高燒的白癡,看著扶著牆壁一步一步晃向房間的病人,跡部能做到最大的幫助就是幫他開了房間門。

  「白癡。」忍不住又脫口而出。
  「好啦,你剛才罵過了。」

  熱死人了,他煩躁的表情跟他用跑的到約定的地點那天之後的表情完全一樣。

  「跡部,你還在生氣嗎。」
  「廢話,你是白癡嗎?啊嗯?」
  「好啦好啦。」他沒什麼力氣的牽起笑。
  「累了就睡覺,白癡!」

  「我睡著了跡部就會走了嗎。」
  「如果你想要的話本大爺現在就...欸,」跡部撐著下巴看也沒看他一眼坐在他床邊,
  「白癡。」小聲的對著眼前已經睡著的人說。

*

  忍足侑士根本就很驚訝在打開門的那一瞬間看到的真的是他,而且是被傾盆大雨打的傘也沒什麼遮蔽作用,濕了一半狼狽的樣子。他甩甩頭把沒什麼力氣驚訝的忍足移走,只跟忍足說了句給我毛巾,就逕自走進別人家裡了。

  灑在長沙發上的涼被,大廳桌上的臉盆裡的冰水,掛在臉盆邊邊的濕毛巾,喝到一半已經冷掉的罐裝薑茶,隨手放在桌子某處的眼鏡,他回頭看了一眼發著高燒在幫他找毛巾的人,神情憤憤的只差沒把忍足打橫抱起摔到樓下了。忍足晃頭晃腦的拿著一條毛巾給跡部,看見他的表情,自己也只有認命乖乖坐著等大爺發落的路了。

  他根本也懶的問這麼多了,反正這畫面是什麼原因跡部大概也都說得出來。走到忍足旁邊他只叫他躺下,擰了一條半濕不乾的毛巾放在病人的額頭上,他大爺哪懂得毛巾要是濕的還是乾的,就算忍足很想叫他擰乾一點,他也只有乖乖躺下把毛巾放在頭上的份了,雖然他過了一下下就坐起來了。

  「在我把自己弄乾之前,你就躺好不要動,門鈴電話都不要管。」把涼被鋪在忍足身上之後他就走去洗手間了。

  後來的事情就是這樣了,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一個美夢。

*

  「白癡,你的雨傘呢!」
  「啊,跡部,你來了。」濕透的背影回過頭來只是一個平常的笑容,看到他匆忙又生氣的臉其實忍足心裡有點小得意,裝模作樣的看看手錶「不過跡部你遲到了呢,我能得到什麼補償吧?」
  「回家換衣服啦,補你個鬼。」

*

  他哪裡想的到忍足居然燒得這麼嚴重,還以為就是像前兩天的流流鼻水罷了。熟睡的臉孔搭上忍足侑士他不是沒有看過,但是睡得這麼不安穩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看見忍足臉上的一層薄汗他不耐煩的拿起手帕再度拭上這一個多小時他已經擦了幾十次的臉。

  手突然就被抓住,抓得自己的人噎噎的吟著,「好冷。」

*

  撿狼回家洗澡的後果莫過於又是一場狂風暴雨,跡部吃痛的弓起背來,聽見從耳後傳來的低沉嗓音。

  「景吾,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浪漫個頭啦,他想。

*
  熱死人了。

  從心窩傳至全身38.8度的人體高溫,忍足埋在他的胸前,左手穿過他的腋窩緊緊的環住他,只是抱著而已,不至於會被傳染吧。他環住留著黑藍色長髮的頭,至少忍足睡得安穩多了。

  但是,熱死人了。

  像這樣的零距離很難讓跡部不去亂想到別的地方,雖然往往那些床第情事都只讓跡部恨得牙癢癢的。那些痛得半死的奇怪回憶。忍足的呼吸一沉一沉的都在跡部的頸間飆散,害的自己的呼吸也沉重了起來,他現在只是一個垂死的病人,別想那些奇怪的事情,跡部難得的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熱死人了。

  等他發現有人很不自重的把手探進他的制服襯衫裡面時,他的唇也毫無預警的被吻住了,從牙齒撬開,舌與舌之間的嬉戲,而後舔上了牙齦,而後吸允著唇瓣。
  
  等等,等等,很熱欸豬頭。

*
  有人發高燒發到神智不清,有人被天氣熱到神智不清。

*

  最後一連接著好幾天部上都沒有部長,由冥戶代替發號司令的網球部也沒少練習到,雖然比跡部有人情味了這麼一點,但那股滿腔熱血也沒有讓部員們少抱怨一些,除了鳳長太郎以外。

  忍足帶著笑臉走到離自己班級有點距離的三年A班,跡部景吾最近的低氣壓整個網球,不,幾乎算是全校都知道了,偏偏始作傭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大家唯恐避之而不及的跡部大爺,樂此不疲。

  走進A班映入眼簾的是戴著口罩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跡部,這畫面其實已經持續好幾天了,他走到看起來就是很生氣的部長面前,在跡部準備一如往常的給他一個大白眼用帶著濃濃鼻音的嗓子叫他走開之前,他注意到了感冒已經痊癒的忍足侑士臉上出現不該出現的配備,然後麥芽色的金眸放大在自己眼前,感覺到他隔著一層口罩的唇瓣貼上了自己也隔著一層口罩的唇。

  「雙層口罩,這樣就不怕傳染了。」

  忍足侑士最後還是笑盈盈的收下了跡部的白眼。




fin.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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